朮赤台怯台 哈答 畏答兒博羅歡 伯都
朮赤台,兀魯特氏。其先納臣拔都,太祖八世祖蔑年土敦第七子也,生二子:長曰兀魯特,次曰忙兀特,子孫遂以名爲氏。朮赤台爲兀魯特之六世孫。兀魯特與忙兀特、札剌兒、弘吉剌、亦乞列思,歸附太祖最早,號爲五投下。
朮赤台有膽略,勇冠一時。始附札木合,後見札木合殘暴,與忙兀特部長畏答兒各率所部歸於太祖。
王罕襲太祖於卯温都兒山,太祖倉卒聞變,陣於合剌合勒只沙陀。王罕問札木合:「帖木真部下諸將,勇敢者爲誰?」札木合曰:「兀魯特、忙兀特二部人健鬭,兀魯特花纛,忙兀特黑纛,當者慎之。」於是王罕使其驍將合答黑失當二部,而以阿赤黑失倫、豁里失列門繼之。是時王罕之衆數倍於我,其子桑昆有智勇,人畏之。將戰,諸將見衆寡不敵,言於太祖,請使朮赤台爲前鋒,太祖從之。畏答兒亦願爲前鋒,遂各率所部以進,敗合答黑失等。阿赤黑失倫以土棉秃别干之衆援之,刺畏答兒墮馬,忙兀特人還救之。朮赤台率兀魯特一軍轉戰而前,連敗土棉秃别干、斡欒董、合亦特及豁里失烈門所領護衛千人,直入王罕中軍。桑昆見事亟,親來搏戰,朮赤台射中其頰。桑昆創甚,王罕始斂兵而退。是役也,微朮赤台力戰,幾敗。
王罕已退,太祖引軍至答蘭捏木兒格,僅有二千六百騎。太祖自將其半循合泐合水西岸,朮赤台與畏答兒將其半循東岸而行。使朮赤台説弘吉剌部,降之。太祖遂駐於董嘎淖爾、脱兒哈火魯罕。後太祖襲王罕於徹徹兒温都爾,復以朮赤台與阿兒孩合撒兒爲前鋒,晝夜兼行,出其不意攻之。王罕父子方酌馬湩於金帳,不設備,其部衆悉爲太祖所俘,王罕父子走死。又從太祖伐乃蠻,朮赤台爲第二軍隊。乃蠻平,王罕之弟札合敢不降而復叛,朮赤台以計誘執之。太祖嘗諭之曰:「朕望朮赤台如高山前之日影。」其見重如此。
太祖稱尊號,授千户,命統兀魯特部,世世勿替,又賜宫嬪亦巴合以賞其功,即札合敢不之女也。仍命亦巴合位下之歲賜,依舊給之。太祖謂亦巴合曰:「昔汝父媵汝二百人,且使阿失黑帖木兒、阿勒赤黑二人爲汝主膳。今以其半從汝往兀魯特氏,留阿失黑帖木兒及其餘百人爲記念。」或云太祖一日得惡夢,不懌,遂以亦巴合賜朮赤台云。
十一年,朮赤台與合撒兒、脱侖徇女真故地,攻大寧城,克之。後卒。
弟察乃,亦封千户,爲怯薛長,領侍衛千人。
朮赤台子怯台,有材武,與父同時封千户。從太祖伐金,與弘吉剌人薄察别將疑兵屯居庸北口。者别繞攻南口,克之,遂入居庸。及攻中都,怯台與哈台將三千騎駐近郊,以斷援兵之路。怯台以父佐命功封郡王。
二子:曰端真,曰哈答。
怯台卒,端真嗣封。太宗八年,賜端真德州二萬户爲食邑。至元十八年,又增二萬一千户,肇慶路連州及德州屬邑俱隸焉。
世祖討阿里不哥,哈答與畏答兒之曾孫忽都忽跪言:「臣祖父幸在先朝屢立戰功,今北討,臣等又幸少壯,願如祖父以力戰自效。」世祖允之。從諸王合丹、駙馬納陳爲右翼,戰於昔木土,又戰於失烈延塔兀之地,以功賜黄金,將士受賞有差。李璮叛,世祖遣諸王哈必赤等討之,哈答亦在軍中。
哈答三子:曰脱歡,曰慶童,曰亦憐真班。
脱歡,從諸王徹徹討弘吉剌叛者只兒瓦台,獲之。又從破昔里吉、藥木忽兒於野孫河。
世祖征乃顔,慶童扈從,力疾以戰,卒於軍中。二子:曰塔失帖木兒,曰朵來。塔失帖木兒一子,曰匣剌不花。
自怯台以下,凡九人,皆襲爵,加封號爲德清郡王。
畏答兒,忙兀特氏。納臣拔都次子忙兀特六世孫也,與兄畏翼俱事太祖。時泰亦兀赤部落强盛,與太祖有隙,畏翼率其衆叛附泰亦赤兀。畏答兒力勸之,不聽;追之,又不肯還;畏答兒乃還事太祖。太祖曰:「汝兄去,汝何爲獨留?」畏答兒無以自明,取矢折而誓之。太祖遂與畏答兒約爲按答,又呼爲薛禪。
太祖拒王罕,慮衆寡不敵,先謂朮赤台曰:「伯父,欲使汝爲前鋒,何如?」朮赤台以鞭拂馬鬣,未及答。畏答兒自奮請行,謂:「我猶鑿,諸君猶斧;斧非鑿不入,我請先之。當出敵背,樹我幟於奎騰山上。不幸戰殁,有三子,惟上憐之。」遂怒馬陷陣,敗王罕驍將合答黑失。其後援阿赤黑失倫驟至,刺畏答兒墜馬。朮赤台繼進,大敗之。畏答兒創甚,太祖親爲傅藥,留宿帳中。後月餘,自合泐合水移營,資糧匱乏,畏答兒力疾出獵。太祖止之不可,遂創發而死。太祖痛惜之,葬於合泐合水上斡而訥兀山。太祖滅王罕,獲其將合答吉,使領只兒斤降衆百人,役屬於畏答兒妻子。
太祖即位,大封功臣,追封千户。又别封其子忙哥合勒札爲千户,命收集忙兀特族人之散亡者。太宗思其功,復以北方萬户封忙哥合勒札爲郡王。九年,大料漢民,分城邑以賜諸王貴戚,失吉忽都虎主其事,定畏答兒薛禪位下歲賜五户絲,授忙哥合勒札泰安州萬户。太宗訝其少,忽都虎對曰:「臣今差次,惟視舊數多寡,忙哥合勒札舊裁八百户。」太宗曰:「不然。畏答兒本户雖少,戰功則多,其增封爲二萬户,與十功臣皆異其籍。」朮赤台之孫端真争曰:「忙哥合勒札舊兵不及臣家之半,今封户顧多於臣。」太宗曰:「汝忘爾先人横鞭馬鬣事耶[一]?」端真遂不敢言。
忙哥合勒札卒,孫只里瓦
、乞答
魯,曾孫忽都忽、兀乃忽里、哈赤,先後襲郡王。畏答兒曾孫博羅歡最知名。
博羅歡,畏答兒幼子醮木曷之孫,瑣魯火都之子也。年十六,爲本部札魯忽赤。中統初,從世祖討阿里不哥,以功賜馬四百匹,金帛稱是。尋詔入宿衛,諭近臣曰:「是勳閥諸孫,從其出入禁闥,無禁止之。」
李璮反,命將忙兀特一軍圍濟南,分兵略定益都、萊州。又奉詔讞獄燕南,以明允,賜衣一襲。至元八年,皇子雲南王忽哥赤爲省臣寶合丁毒殺,事聞,敕中書省擇治其獄者,凡奏四人,皆不稱旨。丞相線真舉博羅歡,且言:「設敗事,臣請從坐。」遂命之。博羅歡辭曰:「臣不敢愛死,但年少,且不知書。」乃以吏部尚書别帖木兒輔其行,謂博羅歡曰:「别帖木兒知書,可使主簿。責其事是否,一以委卿,他日慎無歸咎副使也。且聞卿不善飲,彼土多瘴,宜少飲敵之。」未至四五驛,寶合丁迎,餽金六籝。博羅歡以雲南去朝廷遠,不安其心,將懼而生變,乃爲好語遣之。既至,盡以金歸行省,而竟其獄,論如法。歸報,世祖顧線真曰:「卿舉得人。」詔凡忙兀部事,無鉅細,悉統於博羅歡,如札剌亦兒事統於安童者比。授右衛親軍都指揮使,賜虎符,大都則專右衛,上都則兼總三衛。
十一年,授中書右丞。伐宋,分軍爲二,詔右受伯顔、阿朮節度,左受博羅歡節度。俄兼淮東都元帥,軍下邳,罷山東經略司,而以其軍隸之。博羅歡召諸將謀曰:「清河城小而固,與泗州、昭信、淮安相犄角,未易卒拔。海州、東海、石秋,至此數百里,守必懈。輕騎倍道襲之,其守將可擒也。」師至三城,果下,清河聞之亦降。及宋主奉表内附,淮東諸州猶城守。詔博羅歡進軍,拔淮安南堡,戰白馬湖,又戰寶應,釋高郵不攻,由西小河達漕河,據濤頭堡,斷通、泰援兵,遂拔揚州,淮東平。益封桂陽、德慶二萬一千户,賜西域藥及蒲桃酒、介胄、弓矢、鞍勒。
十四年,討只兒瓦台於應昌,敗之。賜玉鞶帶、幣帛,與博羅同署樞密院事。以中書右丞行省北京,未幾,召還。
時江南新附,尚多反側,詔募民能從征討者,使自爲一軍,其百户、千户惟聽本萬户節度,不役他軍,制命、符節,一與正同。博羅歡方寢疾,聞之,附樞密董文忠奏言:「今疆土寖廣,勝兵百萬,指揮可集,何假無賴僥倖之徒?此曹一踐南土,肆爲貪虐,斬刈平民,姦其婦女,橐其貨財,賈怨益深,叛將滋衆。非便。」召輿疾入對,賜坐與語,帝悟。適常德人愬唐兀帶一軍殘暴其境,如博羅歡所策。敕斬以徇,凡所募軍皆罷。
帝以哈剌思、博羅思、斡兒洹、薛涼格四水上屯田軍與戍軍不相統屬,遣博羅歡往監之。十八年,又以右丞行省甘肅。時西北防軍仰哺於省者十數萬人,十石不能致一,米石百緡,博羅歡饋餫不絶,軍以無饑。
二十一年,拜龍虎衛上將軍、御史大夫、江南諸道行御史臺事。黄華反,徵内地兵進討,平之。賊多虜良民,博羅歡令監察御史、提刑按察司隨在檢察,遣還故土。以疾罷歸。
乃顔叛,帝將親征。博羅歡曰:「昔太祖分封東諸侯王,其地與户,臣皆知之。以二十爲率,彼得其九,忙兀、兀魯、札剌亦兒、弘吉剌、亦乞列思五諸侯得其十一。辜較息秏,彼此宜同。然要其歸,五部之力終贏彼二。今但徵兵五部,自足當之,何煩乘輿?臣疾且愈,請事東征。」時帝計已決,賜博羅歡甲胄、弓矢、鞍勒,命督五諸侯兵從駕行。次撒里,秃魯叛黨塔不帶逼行在。會久雨,王師乏食,諸將請退。博羅歡曰:「兩陣之間,勿作事先。」已而彼軍先動,博羅歡悉衆乘之,轉戰二日,身中三矢,斬其駙馬忽倫,遂擒誅乃顔。既而哈丹復叛,詔與諸王乃蠻台討之。從三騎輕出,遇敵游兵,返走。抵絶澗,廣可二丈,深加廣之半。追兵垂及,博羅歡躍過,三騎皆没。未幾,哈丹自引去,斬其子老的於陣。往返凡四載,凱旋,俘其二妃。敕以一賜乃蠻台,一賜博羅歡。世祖陳金銀器於延春閣,召東征諸侯王、將帥分賜之,博羅歡辭。帝曰:「卿雖善讓,豈可聽徒手歸?」始拜受。
河南宣慰司改行中書省,拜平章政事。瀕行,賜以海東白鶻。尋有詔括馬毋及勳臣家。博羅歡曰:「吾家羣牧連坰,不出馬佐國,無以爲方三千里官民倡。」乃先入馬十有八匹。河流遷徙無常,民訟退灘,連歲不絶,或獻諸王求爲佃民自蔽。博羅歡奏正之,仍著爲令。
元貞二年,改陝西行省平章政事,未行,奉命仍留河南。尋入朝,奏忙兀一軍戍北,歲久衣敝,請以位下泰安州五户絲歲入一斤,積四千斤,輸内庫,易繒帛,分賚所部。從之,敕遞車送達軍中。陛辭,賜世祖所佩弓矢、鞶帶。中書平章剌真、宣政院使大食蠻合奏:「往年伐宋,分軍爲二,右屬伯顔、阿朮,左屬博羅歡。今伯顔、阿朮皆有田民,而博羅歡獨不及。」帝曰:「胡久不言?豈彼恥於自白邪?其於高郵州已籍之民賜五百户,以上中下率之,上一,而中下各二。並賜圈背銀椅。」
大德元年,叛王藥木忽兒、兀魯思不花來歸。博羅歡聞之,遣使馳奏曰:「諸王之叛,皆由其父。此輩幼弱,無所與知。今兹來歸,宜棄其前惡,以勸未至。」成宗深然之。改湖廣行省,賜鞍勒。行次汝寧,會並福建行省入江浙,在道授江浙行省平章政事,賜白玉帶。部民張四省,恃富陵轢府縣,肆爲姦利,自刻木牌,與交鈔雜行,又盜海隄石築其私居。博羅歡欲斬之,中書刑曹當以杖,然由是豪姓始畏法斂迹。大德四年卒,年六十有五。累贈推忠宣力贊運功臣、太師、開府儀同三司、上柱國,追封泰安王,諡武穆。
四子:渾都,山東宣慰使;次伯都;次也先帖木兒,河南行省參知政事;次博羅。
伯都,幼穎悟嗜學,不以家世自矜。大德五年,擢江東道廉訪副使。十年,改江南行臺侍御史。歲大饑,奏請以十道贓罰鈔賑之。入爲僉書樞密院事,領食兒别赤。至大二年,拜江南行臺御史大夫。四年,换陝西行臺,進階榮禄大夫,賜玉帶一、鈔五萬緡。
延祐元年,拜甘肅行省平章政事。時米價騰湧,陸輓每石費二百緡。伯都修除運道,省四百餘萬緡。詔賜名鷹、甲胄、弓矢及鈔五千緡以勞焉。四年,换江浙行省,入爲太子賓客。奏陳正心修身之道,帝嘉納之。復除江南行臺御史大夫,皇太后以東宫官留之。未幾,以目疾告歸,寓於高郵。
至治元年,起爲御史大夫,辭不拜。賜平章禄,養疾於家。敕内臣購空青於江南,治其疾。二年春,來朝,賜金文衣及藥。三年,賜鈔五萬緡及西域酒、藥,伯都辭,並歸平章禄於有司。
泰定元年,再徵入朝。卒,贈銀青榮禄大夫、江浙行省左丞相、上柱國,追封魯國公,諡元獻。朝廷知其貧,賻鈔二萬五千貫。御史臺又奏賻三萬五千貫,仍還其賜禄。伯都妻弘吉剌氏曰:「始吾夫仕於朝,不敢虚受廪禄。今没而受之,非吾夫意也。」卒辭之。子篤爾只,將作院判官。
史臣曰:太祖初興,兵力尚弱,是以十三翼之戰敗於札木合。朮赤台、畏答兒獨不論勝敗,誠心歸附,可謂有擇君之識矣。太祖拒王罕,朮赤台、畏答兒俱爲元功,不幸畏答兒以創死,人遂疑朮赤台遷延不進。夫勢有利鈍,知兵者當因其勢乘之,豈必以敢死爲勇決乎?太宗訾朮赤台横鞭馬鬣,非知兵者之言也。
【校勘記】
[一]「爾」,原作「而」,據文意改。
本章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