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子春秋校注卷二
内篇諫下第二

凡二十五章

景公藉重而獄多，盧云：「藉即藉斂。」拘者滿圄，追科爲罪。孫云：「據此及左傳『圄伯嬴于轑陽』之文，知囹圄非秦獄名。説文：『圉，囹圉，所以拘罪人。』」怨者滿朝。太平御覽四百八十三、又六百四十三引此文並同。案：怨因藉重而興，屬民言，則怨者必滿野。下文云「左右争之，甚于胡狗」，則怨者亦滿朝。此文疑本作「拘者滿囹圄，怨者滿朝野」，因傳寫脱「囹」字，校者又删「野」字耳。晏子諫，公不聽。公謂晏子曰：「夫獄，國之重官也，願託之夫子。」晏子對曰：「君將使嬰勑其功乎，孫云：「説文：『敕，戒也。勑，勞也。』經典多用『勑』爲『敕』。吕氏春秋『田事既飭』，高誘注：『飭，讀作勑。勑督田事。』是此『勑』當讀『飭』也。」盧云：「勑通敕。功謂功效也。下云『勑其意』，謂革民之心也。」則嬰有壹妾能書，足以治之矣。「妾」，舊作「妄」。俞云：「『妄』，疑『妾』字之誤。『嬰有壹妾能書，足以治之』，極言治之之易，雖婦女可也。下文曰『則君使吏比而焚之而已矣』，蓋兩語皆滑稽之词，故景公不説也。」純一案：俞説是，今據改。下同。言能省刑恤民之苦，有如婦女之仁慈，足以收治獄之效。君將使嬰勑其意乎，夫民無欲殘其家室之生以奉曓上之僻者，則君使吏比而焚之而已矣。」言民積怨，因曓斂耳。君試使一廉吏，焚其比户之租券，可立得其歡心。孫云：「言焚其讞也。」蘇云：「孫説是。『勑意』，所謂革心也。革心上德，故讞可焚。下云『常致其苦，而嚴聽其獄，痛誅其罪，非嬰所知』，正承此反言以詰公不焚讞之非耳。」景公不説，曰：「勑其功則使壹妾，勑其意則比而焚，舊脱「而」字，據上文補。蘇校同，云：「句絶。『如是』猶云若是，屬下爲義。」如是，夫子無所謂能治國乎？」晏子曰：「嬰聞與君異。今夫胡狢戎狄之蓄狗也，孫云：「『狢』當爲『貉』。」多者十有餘，寡者五六，然不相害傷。各足其欲故。今束雞豚妄投之，其折骨決皮，孫云：「言争雞豚而相傷也。」可立見也。「見」，舊譌「得」。俞云：「『得』字義不可通，乃『見』字之誤。史記趙世家『未得一城』，趙策『得』作『見』。留侯世家『果見穀城山下黄石』，漢書『見』作『得』。蓋『得』字古作『䙷』，其上從『見』，故『見』、『得』二字往往相混。」純一案：俞説是，今據改。且夫上正其治，下審其論，蘇云：「『論』讀爲『倫』。倫，等也，言審其貴賤之等也。作『論』者，借字耳。易屯象傳『君子以經論』，釋文：『音倫。』荀爽曰：『論，理也。』逸周書官人篇『規小物而不知大倫』，大戴記『倫』作『論』。並論、倫通之證。」則貴賤不相踰越。今君舉千鍾爵禄，而妄投之于左右，左右争之，甚于胡狗，而公不知也。寸之管無當，孫云：「文選三都賦序『玉卮無當』，劉淵林注：『當，底也，去聲。』」天下不能足之以粟。今齊國丈夫畊，女子織，夜以接日，不足以奉上，晏子兼愛之心如揭。而君側皆彫文刻鏤之觀。「彫」從元刻。浙局本作「雕」。孫云：「『彫』，正字。」純一案：此即墨家非樂之恉。此無當之管也，而君終不知。五尺童子操寸之熛，「熛」，舊譌「煙」。王引之云：「火能燒薪，煙則不能燒薪，『煙』當爲『熛』，下『操煙』同。説文：『熛，火飛也，讀若標。』一切經音義十四引三倉曰：『熛，迸火也。』淮南説林篇曰：『一家失熛，百家皆燒。』史記淮陰侯傳曰：『熛至風起。』漢書叙傳曰：『勝、廣熛起，梁、籍扇烈。』是熛即火也。故曰：『操寸之熛，天下不能足之以薪。』『熛』、『煙』字相似，世人多見『煙』，少見『熛』，故諸書『熛』字多誤作『煙』。説見吕氏春秋『煙火』下。」純一案：王説是，今據改。下同。天下不能足之以薪。「之」字舊脱，從王、蘇校補，與上文一例。今君之左右，皆操熛之徒，而君終不知。鐘鼓成肆，蘇云：「肆猶列也。」干戚成舞，此必奪民衣食之財而爲之。雖禹不能禁民之觀。墨子非樂篇曰：「與君子聽之，廢君子之聽治。與賤人聽之，廢賤人之從事。」晏子意同。且夫飾民之欲，而嚴其聽，禁其心，飾者，加以文采之謂。民之欲難制而易縱，今引而侈之，又從而嚴禁之，猶決其隄而止水之不氾濫也，故聖人猶難之。聖人所難也，而況奪其財而飢之，勞其力而疲之，是之謂殘民之生。孫校本如此。元刻脱「之」字。常致其苦而嚴聽其獄，痛誅其罪，是之謂曓上。非嬰所知也。」

本章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