菁華茗書閣

景公問晏子曰：「古之盛君，其行如何？」此從元刻，孫本作「何如」。黄云：「當依元刻作『如何』，淩本同。標題亦作『如何』。」晏子對曰：「薄于身而厚于民，前五章作「薄身厚民」。薄身，自爲者輕，儉也。厚民，爲人者重，勤也。所以兼人己于一愛也。晏子德行功業盡該于此，推之堯、舜、大禹，固無不然。約于身而廣于世。約于身者，自奉極約，不役于物，所以全性之真也。廣于世者，因性理，無間于物我古今，務期永世之人兼愛交利以盡性也，所謂約守而博施也。其處上也，足以明政行教，「明政」，如洪範所謂「農用八政」之類是，所以厚民生也。「行教」，如舜典所謂「慎徽五典」之類是，所以正民德也。不以威天下。蘇云：「治要作『而不以威下』。」純一案：不尚武力以威天下，蓋本史佚陵人不祥之訓。見僖十五年左傳。即墨家非攻之恉。其取財也，權有無，均貧富，取財于富有者，以調劑貧乏者。一切經音義十七引賈逵注國語云：「權，平也。」於陵子貧居篇曰：「鈞天地之有。」論語季氏篇：「孔子曰：『均無貧。』」不以養嗜欲。嗜欲者，伐性之斧，最足使人敗德，而無異于禽獸者也。禮樂記曰：「夫物之感人無窮，而人之好惡無節，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。」故嗜欲宜節，不可養而長之，此墨家所以尚儉也。誅不避貴，貴者違法必誅之。賞不遺賤。賤者有勞必賞之。不淫于樂，恐以樂虧奪民衣食之財，且廢君子之聽治，與賤人之從事。蓋遵大禹謨「罔淫于樂」之教，即墨家非樂之本。不遁于哀。「遁」讀爲「循」，凡字从「彳」又从「辵」者，皆得相通。墨子非儒篇「宗（讀崇。）喪循哀」可證。蓋恐久喪以害生，厚葬以傷業（鹽鐵論論誹引晏子語。）故。此墨家節葬之恉。盡智導民而不伐焉，墨子兼愛下篇曰：「有道肆相教誨。」蓋以先覺覺後覺。倘天下有一未覺之人，即是導民之智有未盡，夫何自伐之有。昔大禹克勤于邦，不自滿假，乃墨家不伐之宗風。勞力事民而不責焉。「事民」，舊作「歲事」。王云「『歲事』本作『事民』。事，治也。見吕覽、淮南、戰國策注。謂盡智以導民而不自矜伐，勞力以治民而不加督責也。後人不解『事民』二字之義，而改『事民』爲『歲事』，則既與勞力不相承，又與上句『導民』不對矣。羣書治要正作『勞力事民而不責』。」純一案：王訓「事」爲「治」，以「責」爲督責，並非。而據治要正「歲事」之誤，是也。今從之。下章曰「事因于民者必成」，又曰「國有義勞，民有加利」，是知勞力事民，如盡力溝洫之類，即大禹形勞天下之恉。蓋勞力以事民之事，而不責報也。墨子魯問篇曰：「有力以勞人。」莊子天下篇謂墨者「以自苦爲極」，而備世之急。荀子富國篇謂墨子「上功勞苦，與百姓均事業，齊功勞」。可互證。「不責」與「不伐」文義相對。不伐，言不伐功于己；不責，言不責德于人，皆本兼愛之至理以爲言。晏子固墨家先進也。政尚相利，故下不以相害爲行。教尚相愛，故民不以相惡爲名。舊「行」上「爲」字錯置「政」上。王云：「案上二句本作『政尚相利，故下不以相害爲行（去聲。）』，與『教尚相愛』二句對文。後人誤以『故下不以相害』爲一句，『行（平聲。）教尚相愛』爲一句，『故民不以相惡』爲一句，遂移『爲』字于『政尚相利』之上，而以『爲政尚相利』連讀，以對『行教尚相愛』之文，則既失其義，又失其句，而下文『爲名』二字遂成衍文矣。羣書治要正作『政尚相利，故下不以相害爲行。教尚相愛，故民不以相惡爲名』。」純一案：王説是，今據正。此墨家兼相愛、交相利之要恉。刑罰中于灋，管子明法篇曰：「不淫意于法之外，不爲惠于法之内。」可爲確詁。廢置順于民。「置」，舊譌「罪」。俞云：「『廢罪』當作『廢置』，字之誤也。舉直錯諸枉則民服，是謂『廢置順于民』。」純一案：俞説是，今據正。是以賢者處上而不華，蘇云：「『不華』，即下第二十章所謂『諫乎前不華乎外』意。」純一案：鹽鐵論論誹篇：「晏子有言，儒者華于言而寡于實。」蓋晏子墨者，尚樸，重實行而不華于言，故曰「賢者處上而不華」。不肖者處下而不怨，不肖者，自知不能接天下之政，治天下之民，故甘處于下而不怨。四海之内，社稷之中，粒食之民，蘇云：「治要無此二句。」純一案：「社稷之中」句宂，蓋後人所加，當删。一意同欲。此墨家尚同之恉。若夫私家之政，蘇云：「治要無此句。」純一案：墨子尚同下篇曰：「治天下之國，若治一家。使天下之人，若使一夫。」義可互明。生有厚利，死有遺教，舊脱「厚利死有」四字，文不成義，從王校據治要補。謂盛德之君，生有厚利被于當時，死有遺教垂于後世。此盛君之行也。舊衍「公不圖晏子曰」六字，從王校删。蘇云：「此下治要無。」臣聞問道者更正，「正」疑「心」之譌。「更心」與「更容」對文。標題亦當作「更心」。聞道者更容。「更容」，謂當肅然起敬。今君税斂重故民心離，窮民財力以供嗜欲故。市買悖故商旅絶，「買」當爲「賈」之譌，「賈」與「價」同。悖，亂也。後漢黄昌傳注。言市徵重，物價亂，商旅失利將絶迹也。玩好充故家貨殫。玩好之物充斥于市，而供家室日用者殫焉。殫，盡也。言習尚奢極，害民生也。積邪在于上，辟邪之人皆及執政。蓄怨藏于民，百姓疾怨積藏于心。嗜欲備于側，問下三章曰：「左爲倡，右爲優，讒人在前，諛人在後。」毁非滿于國，諫上十二章曰：「一國詛。」孫云：「側、國爲韻。」而公不圖。」圖，計也，謀也。公曰：「善。」于是令玩好不御，玩物減則家貨增。公市不豫，王引之曰：「『豫』猶『誑』也。説見荀子『豫賈』下。」蘇云：「不豫，謂不誑也。言公市俱以誠信相貿易，無有誑詐也。荀子儒效篇云：『魯之粥牛馬者不豫賈。』義並同。」宫室不飾，業土不成，不待土工之成而罷。止役輕税，民力舒，民財裕。上下行之，而百姓相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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