仲尼見景公景公欲封之晏子以爲不可第一

《晏子春秋校註》——多人

晏子春秋校注卷八
外篇不合經術者第八

凡十八章。盧云:「吴本不分。」蘇云:「舊以此與上篇併合爲一卷,意在合七略之數。」

盧云:「吴本作『廿八』。」

仲尼之齊,見景公。景公説之,欲封之以爾稽,孫云:「『爾稽』,墨子作『尼谿』。『尼』、『爾』,『稽』、『谿』,聲皆相近。」以告晏子。晏子對曰:「不可。彼浩裾自順,孫云:「『浩裾』,墨子作『浩居』,史記作『倨傲』。」洪云:「『浩裾』即『傲倨』假借字。」不可以教下。好樂緩于民,「緩」從孫本,元刻作「綏」。孫云:「今本『緩』作『綏』,非。鹽鐵論作『繁于樂而舒于民』,因『舒』知爲『緩』字。」黄云:「墨子非儒篇作『好樂而淫人』。」不可使親治。恐廢于聽治。立命而怠事,「怠」,舊譌「建」。孫云:「墨子作『怠』,是。言恃命而怠于事也。」純一:今據正。案:「建」爲「逮」之形誤。「逮」古通「怠」。不可使守職。「使」字舊脱,從盧、黄校據墨子補。言恐不勤于職守。厚葬破民貧國,謂破民之財而使國貧。久喪循哀費日,「循」,舊譌「道」。孫云:「墨子作『宗喪循哀』,孔叢作『崇喪遂哀』。」王云:「『道』當作『遁』,『遁』與『循』同。墨子作『宗喪循哀,不可使慈民』,文義正與此同。問上十一章曰『不淫于樂,不遁于哀』,即循哀也。『循』之言遂也,『遂哀』謂哀而不止也。説見諫下廿一章『修哀』下。」純一:今從孫、王校正。不可使子民。孫云:「墨子作『慈民』,『子』當讀爲『慈』。」行之難者在内,平天下易,平自心難。管子有内業、心術、白心等篇,可爲行難在内之證。易繫辭上曰:「无思无爲,寂然不動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。」墨子尚賢中曰:「聖人之德,總乎天地。」皆攝外于内,知行之難在内矣。黄初云:「王文成曰:『破山中賊易,破心中賊難。』」而儒者無其外,「儒」,舊譌「傳」,盧校作「儒」。黄云:「盧校是。下四章:『始吾望儒而貴之,今吾望儒而疑之。』『無其外』,『無』讀爲『嫵』。説文:『嫵,媚也。』嫵其外,即下所謂『異于服,勉于容』。」故異于服,勉于容,異其服制,勉飾外容。孫云:「墨子作『機服勉容』。」不可以道衆孫云:「『道』,墨子作『導』。」而馴百姓。「馴」,古「訓」字。史記孝文本紀「教訓其民」正義。自大賢之滅,周室之卑也,威儀加多而民行滋薄,重禮文,失禮意,故老子曰:「禮者,忠信之薄而亂之首。」聲樂繁充而世德滋衰。墨子三辯篇曰:「其樂逾繁者其治逾寡。」今孔丘盛聲樂以侈世,孫云:「墨子作『盛容修飾以蠱世』。」飾弦歌鼓舞以聚徒,繁登降之禮以示儀,「以示儀」三字舊脱,從孫校據墨子補。務趨翔之節以觀衆,「務」字舊脱,據墨子補。孫云:「墨子作『勸衆』。」博學不可以儀世,王云:「言孔子博學而不可爲法于世。」勞思不可以補民,言無裨益于民。元刻脱「以」字。兼壽不能殫其教,譏其博而寡要。孫云:「墨子作『絫壽不能盡其學』。」當年不能究其禮,言其禮繁而難遵。孫詒讓注墨子云:「當年,壯年也。」孫云:「『究』,墨子作『行』。」積財不能贍其樂,積財不足以供樂舞之費。繁飾邪術以營世君,孫云:「高誘注淮南:『營,惑也。』」盛爲聲樂以淫愚民,「民」上舊衍「其」字,據墨子删,與上句文同一例。「淫」,謂侈其性也。其道也不可以示世,元刻脱「其道」二字及「世」字。其教也不可以導民。墨子無兩「也」字。鹽鐵論論誹篇:「晏子有言,儒者華于言而寡于實,繁于樂而舒于民,久喪以害生,厚葬以傷業,禮煩而難行,道近而難遵。」大旨與此章同。今欲封之,以移齊國之俗,孫云:「『移』,墨子作『利』。」非所以導衆存民也。」孫云:「墨子作『導國先衆』。」公曰:「善。」于是厚其禮,留其封,「封」字舊脱,孫據墨子增。敬見而不問其道,各本「見」下「而」字倒著「留其封」上,句法不調,今據墨子乙。仲尼迺行。孫云:「墨子非儒篇此作『孔子乃恚怒于景公與晏子,乃樹鴟夷子皮于田常之門,告南郭惠子以所欲爲,歸于魯』云云,疑本晏子春秋。後人以其詆譏孔子,乃删去其文,改爲『仲尼迺行』四字。墨子非儒篇又載:『齊景公問晏子曰:「孔子爲人何如?」晏子不對。公又復問〔一〕,不對。景公曰:「以孔丘語寡人者衆矣,俱以賢人也,今寡人問之,而子不對,何也?」晏子對曰:「嬰不肖,不足以知賢人。雖然,嬰聞所謂賢人者,入人之國,必務合其君臣之親,而弭其上下之怨。孔丘之荆,知白公之謀,而奉之以石乞,君身幾滅而白公僇。嬰聞賢人得上不虚,得下不危,言聽于君必利人,教行于下必利上〔二〕。是以言明而易知也,行明而易從〔三〕也,行義可明乎民,謀慮可通乎君臣。今孔丘深慮同謀以奉賊,勞思盡知以行邪,勸下亂上,教臣殺君,非賢人之行也。入人之國而與人之賊,非義之類也。知人不忠,趣之爲亂,非仁義之本也。逃人而後謀,避人而後言,行義不可明于民,謀慮不可通于君臣,嬰不知孔丘之有異于白公也。是以不對。」景公曰:「嗚呼,貺寡人者衆矣,非夫子則吾終身不知孔丘之與〔四〕白公同也。」』亦晏子春秋本文後人删去者,疑在此章之前,據墨子知之。」純一案:孫説未足據。何也?墨子非儒篇「孔子怒于景公與晏子,乃樹鴟夷子皮于田常之門」,蘇時學注云:「據史記,范蠡亡吴後,乃變易姓名適齊,爲鴟夷子皮。然亡吴之歲乃孔子卒後六年,景公卒後十七年,又安知蠡之適齊而樹之田氏之門乎?此真齊東野人之語也。」又知白公之謀云云,畢沅注云:「孔叢詰墨云:『白公亂在哀公十六年秋,孔子已卒十旬。』」蘇時學云:「此誣罔之辭,殊不足辨。唯據白公之亂在景公卒後十二年,而晏子卒更在景公之先,又安能預知後事,而先與景公言之?」案:蘇説是也。據史記齊世家,晏子先景公卒十年,亡吴之歲在晏子卒後二十七年,白公之亂在晏子卒後二十二年,其説不能見信于後人,故本書不取。專就儒家旨趣異于墨者而非之,此知晏子當歸墨家。墨子非儒之文,凡本書所無者,皆後人增成之。元刻注云:「此並下五章皆毁詆孔子,殊不合經術,故著于此篇。」

〔一〕「復問」,原作「問復」,據四部叢刊本晏子春秋乙。

〔二〕「于下必利上」,四部叢刊本晏子春秋作「下必于上」。

〔三〕「明而易從」,四部叢刊本晏子春秋作「易而從」。

〔四〕「與」,原作「于」,據四部叢刊本晏子春秋改。

本章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