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公問晏子曰：「吾欲善治齊國之政，以干霸王之諸侯。」孫云：「此句疑脱誤。意林作『吾欲霸諸侯若何』，孔叢作『可以霸諸侯乎』。」純一案：「以干霸王之諸侯」，義不可通。管子小匡篇有「若欲霸王，夷吾在此」之説，據標題云「以干霸王」，此文或作「以干霸王可乎」。晏子對曰：「對」上舊衍「作色」二字，從王校删。意林作「晏子曰」，孔叢作「對曰」，並無「作色」二字。「官未具也。臣數以聞而君不肯聽也。孫云：「『數』，孔叢作『亟』。『不肯聽』，孔叢作『未肯然』。」臣聞仲尼「臣」上舊衍「故」字，無謂，據意林、孔叢删。孫云：「孔叢下有『聖人然猶』四字。」居處惰倦，孫云：「意林作『居陋巷』，形近之譌。孔叢作『勌惰』。」純一案：意林作「處陋巷」。廉隅不正，孫云：「『正』，孔叢作『修』。」則季次、意林無「季次」二字。原憲侍。孫云：「史記仲尼弟子列傳：『公晳哀字季次。孔子曰：『天下無行，多爲家臣仕于都，唯季次未嘗仕。』家語作『公晳克』，孔叢作『季羔』。」氣鬱而疾，意林無此四字。志意不通，則仲由、卜商侍。意林無「卜商」二字。德不盛，行不厚，孫云：「『厚』，孔叢作『勤』。」純一案：意林祇作「德不辱」。則顔回、騫、雍侍。孫云：「孔叢作『顔、閔、冉、雍侍』。閔損，字子騫。」純一案：意林無「騫、雍」二字。今君之朝臣萬人，兵車千乘，「兵」，孔叢作「立」。不善政之所失于下，霣墜于民者衆矣，「民」上「于」字從元刻，孫本作「下」。孫云：「『霣』即『隕』叚音字。『墜』當爲『隊』。説文：『隕，從高下也。隊，從高隊也。』」純一案：此文不順而義宂複，孔叢作「不善之政加于下民者衆矣」，當據删訂。未有能士敢以聞者。孫云：「孔叢作『未能以聞者』。」純一案：魏策一曰：「不揜能士之迹。」「能士」之偁有徵。臣故曰：官未具也。」孫云：「『具』，孔叢作『備』。意林作『今君未有能侍，故未具也』。」公曰：「寡人今欲從夫子而善齊國之政，王云：「羣書治要無『今』字，説苑同。」可乎？」對曰：「嬰聞國有具官，蘇云：「治要『聞』下有『之』字。」純一案：説苑同。然後其政可善。」説苑作「國具官而後政可善」。公作色不説，曰：「齊國雖小，則何謂官不具？」「何」，元刻作「可」，古通。治要、説苑「具」下並有「乎」字，此脱，當據補。「謂」，説苑作「爲」，古通。「則」字疑涉上下文衍。對曰：「此非臣之所復也。治要無此七字。昔吾先君桓公身體惰懈，説苑無「吾」字。孫云：「『惰』，説苑作『墮』。」蘇云：「治要『懈』作『解』。」辭令不給，則隰朋暱侍。孫云：「隰朋謚成子，莊公曾孫，戴仲之子。史記齊世家集解徐廣曰：『或作「崩」也。』潛夫論志氏姓：『齊之隰氏，姜姓。』『暱』，爾雅釋詁：『近也。』」純一案：莊公，成公子，名購。或作「贖」。非靈公子名光者。左右多過，蘇云：「治要作『譽』。」獄讞不中，「獄讞」，説苑作「刑罰」。孫云：「『讞』當爲『𤅊』。説文：『議辠也。』玉篇：『𤅊，魚列切。與「讞」同。』艸書『水』、『言』相似。」則弦甯暱侍。「甯」從元刻，孫本誤「章」，與説苑同。盧云：「『甯』與『寧』同。新序作『弦寧』，説已見前。」黄云：「弦章，景公臣。見諫上篇及外末篇。元刻是。」蘇云：「此與諫景公飲酒之弦章相隔百餘年，治要正作『弦甯』。」田野不修，民氓不安，「民氓」，説苑作「人民」。蘇云：「治要『氓』作『萌』。」則甯戚暱侍。軍吏怠，戎士偷，蘇云：「治要『吏』作『士』，『怠』作『惰』，『偷』作『肆』。王氏雜志作『戎事』，非。此與『軍吏』對。」則王子成甫暱侍。孫云：「韓非作『公子成父』，是。説苑『甫』作『父』。」蘇云：「治要『成』作『城』。」居處佚怠，「佚怠」，説苑作「肆縱」。蘇云：「治要『佚』作『逸』。」左右慑畏，繁乎樂，省乎治，此六字，説苑、治要並無。則東郭牙暱侍。孫云：「姓東郭，名牙。韓非外儲説：『桓公問置吏于管仲。曰：「辯察于辭，清潔于貨，習人情，夷吾不如絃商，請立以爲大理。登降肅讓以明禮待賓，臣不如隰朋，請立以爲大行。墾草仞邑，辟地生粟，臣不如甯武，請立以爲大田。三軍既成陳，使士視死如歸，吾不如公子成父，請立以爲大司馬。犯顔極諫，臣不如東郭牙，請以爲諫臣。」』」純一案：「弦商」，「商」當爲「甯」之譌。「甯武」，「武」當爲「戚」之譌。管子小匡篇：「管仲曰：『升降揖讓進退，閑習辯辭之剛柔，臣不如隰朋，請立爲大行。墾草入邑，辟土聚粟多衆，盡地之利，臣不如甯戚，請立爲大司田。平原廣牧，車不結轍，士不旋踵，鼓之而三軍之士視死如歸，臣不如公子城父，請立爲大司馬。決獄折中，不殺不辜，不誣無罪，臣不如賓須無，請立爲大理。犯君顔色，進諫必忠，不辟死亡，不撓富貴，臣不如東郭牙，請立以爲大諫之官。』」大致並與此同。德義不中，信行衰微，蘇云：「治要『信』作『意』，『微』作『怠』。」則管子暱侍。孫云：「『管』，説苑作『筦』，通。」先君能以人之長續其短，以人之厚補其薄，是以辭令窮遠而不逆，窮遠，無遠弗届也。不逆，莫不服從也。兵加于有罪而不頓，「頓」與「鈍」通。不頓，言極順利也。是故諸侯朝其德，諸侯服其德，莫不來朝。而天子致其胙〔一〕。蘇云：「治要有『焉』字，『致』下無『其』字。」純一案：僖九年左傳：「王使宰孔賜齊侯胙〔二〕。」杜注：「胙，祭肉。尊之比二王後。」今君之過失多矣，未有一士以聞者也，「者」字舊脱，從王校據治要、説苑補。故曰官不具。」公曰：「善。」孫云：「説苑君道篇、孔叢詰墨篇用此文。」王云：「案自『公曰寡人今欲從夫子而善齊國之政』以下别是一章，本在問下篇内，其首句本作『景公問晏子曰』，後人以其問答之指〔三〕大略相同，遂併後章入前章，而改『景公問晏子曰』爲『公曰』，以泯其迹。又前章標題云『景公問欲善齊國之政以干霸王晏子對以官未具』，則後章亦當有標題，今既併後入前，遂删去後章之標題矣。不知前章是景公欲善齊國之政以干霸王，而晏子對以官未具，後章是景公欲與晏子善齊國之政，而晏子對以官不〔四〕具；前章是言侍孔子者有季次、原憲、仲由、卜商、顔回、騫、雍，而景公無一士，後章是言侍桓公者有隰朋、弦甯、甯戚、王子成甫、東郭牙、管仲，而景公無一士。且問答之词皆前略而後詳，則非一篇可知。今併爲一篇，則既云『今君不善政之所失于下，霣墜于民者衆矣，未有能士敢以聞者。臣故曰官未具也』，又云『今君之過失多矣，未有一士以聞也，故曰官不具』，古人之文，有如是之複者乎？晏子各章，大同小異者多矣，又可一切删而併之乎？羣書治要後章在問下篇，其首句作『景公問晏子曰』，可據以訂正。説苑君道篇有後章無前章，孔叢子詰墨篇及意林皆有前章無後章，則前後之非一章甚明。」黄云：「治要分『寡人今欲從夫子』以下别爲一章，在問下篇，王氏從之，非也。問上、問下前計都凡皆三十章，分此入問下則下多一章矣。下篇標題章次具在，何處可以羼入？」純一案：齊景公欲封孔子以尼谿，晏子阻之，則自「臣聞仲尼」至「顔回、騫、雍侍」云云恐未必然。孔叢以晏子稱孔子爲聖人，尤難信。況晏子之卒，當孔子四十五歲。（詳雜上二十三章注。）卜商少孔子四十四歲，卜商能侍孔子，晏子墓木已拱乎？此文疑除説苑、治要所引外，蓋後儒以其词旨相類，據孔叢羼入，不足據，當删。
〔一〕「胙」，原作「祚」，據四部叢刊本晏子春秋改。
〔二〕「胙」，原作「祚」，據左傳改。
〔三〕「指」，原作「辭」，據讀書雜志改。
〔四〕「不」，原作「未」，據讀書雜志改。
本章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