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傳習錄》——王陽明

【原文】

鄭朝朔(1)問:「至善亦須有從事物上求者?」

先生曰:「至善只是此心純乎天理之極便是,更於事物上怎生求?且試說幾件看。」

朝朔曰:「且如事親,如何而為溫凊之節,如何而為奉養之宜,需求個是當,方是至善。所以有學問思辨(2)之功。」

先生曰:「若只是溫凊之節、奉養之宜,可一日二日講之而盡,用得甚學問思辨!唯於溫凊時,也只要此心純乎天理之極,奉養時也只要此心純乎天理之極,此則非有學問思辨之功,將不免於毫釐千里之繆;所以雖在聖人,猶加『精一』之訓。若只是那些儀節求得是當,便謂至善,即如今扮戲子,扮得許多溫凊奉養得儀節是當,亦可謂之至善矣。」

愛於是日又有省。

【譯文】

鄭朝朔問:「至善也必須從事物上探求嗎?」

先生說:「至善只是使自己的心達到純天理的境界,怎麼能從事物上探求呢?你不妨舉幾個例子。」

朝朔說:「比如孝敬父母,怎樣才能保暖避暑,怎樣才能奉養適當,必須有個標準,才是至善。所以才有學問思辨的功夫。」

先生說:「假若孝敬父母只講求保暖避暑和奉養適當,一天兩天就講完了,哪裡用得著學問思辨?保暖避暑時,只要內心純為天理,侍奉父母雙親時只要內心純為天理,這樣如果沒有學問思辨的功夫,就會差之毫釐而失之千里了;所以,即便是聖人,也要再加「惟精惟一」的訓示。如果只認為將那些具體禮節做得恰到好處,就是至善,那就好比是扮作戲子,將幫父母取暖納涼等事一一表演得到,也可以叫至善了。」

徐愛在這天又有所省悟。

(1) 鄭朝朔,名初一,廣東揭陽人弘治十八年進士。

(2) 學問思辨,出自《中庸》第二十章:「博學之,審問之、慎思之、明辨之,篤行之。」

本章完!